【周叶】花开正当时（四）
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。
叶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刚才他完全是身体快过大脑，下意识的回忆周泽楷，要是这死小孩等一下问出什么来，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。
于是两人秉承着“敌不动，我不动”的奥义相互对视，最终还是叶修道行高深，险胜一筹。
“再见。”周泽楷说完之后转身就走，但没走两步就被叶修叫住。
“回来，回来，回来。”叶修冲他招招手，“你能看见我，听见我说话？”
周泽楷点头。
“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？”
“很久了，小时候就能。”
小时候？叶修不自觉地皱眉，那帮混蛋居然没把还是个孩子的周泽楷吓散魂？他从树上跳下，来到周泽楷面前，伸手就要去摸周泽楷的脸。
周泽楷下意识的要躲，却没快过叶修的手。但叶修的手最终也没碰到他的脸，在距他的脸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了。
叶修根本碰不到他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空气墙，无论叶修怎样尝试都碰不得他分毫。
“你别躲啊，反正我也碰不到你。”叶修的一双眼眯起来，上翘的的眼尾像是被墨笔勾勒过，显得狭长又多情。
“条件反射。”
“那你就自己控制着点。再把脸往那边侧点。”
周泽楷听话地把脸偏过去一点，让叶修像算命一样在他脸上来回比划。他专注地看着叶修的脸，认真起来的叶修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感觉，就是看着感觉非常帅气，尤其是那微微抿起的双唇，让他想亲上去。
意识刚刚自己脑中都想了些什么，周泽楷的脸迅速地红了，再一看叶修那狭长的眼尾，他的大脑直接死机，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。
“你这毛病我也说不清楚，但你都平安无事活了这么多年了，应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。”叶修说完见周泽楷没什么反应，他伸出一只手在周泽楷面前晃晃，“嘿，小周，回神了。”
看着周泽楷红的仿佛要滴血的脸，叶修就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——以前的周泽楷就不太习惯和人太过亲密地接触，就连他，要是突然靠的太近，都会让小周大脑过热，甚至直接死机。
“我对面相不太精通，有时间你可以去找王大，我是说王杰希试试。他说不定能给你什么建议。”
“王杰希？”
“挺厉害的人，等我找到他之后再说吧。”叶修岔开话题，“你找我还有其他的事吧，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。哥有问必答。”
“没看到鬼。”
好在叶修现在没有实体，不然他一准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。一个常年被鬼包围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没有鬼影了，不该恨不得点上几串鞭炮庆祝一下吗？他面前这位怎么还自己找上了。
“那个小周，你没有那位亲戚之类的是鬼吧？或者是什么很重要的、非见不可的人。”叶修含蓄地表答出“我认为你不用那么想见他们”的意思。
周泽楷歪头，显然是没太理解叶修的意思。
叶修叹气，索性把事情直接挑明了，“这里是叶将军府，那些东西是进不来的。偶尔有几个道行深的，刚进来就灰飞烟灭了。”
“叶将军府？”
“对。”叶修突然问道，“你看不见吗？”
“看见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叶修叹气，“这确实得找王杰希给你看看，先这样吧，等我稍微恢复点就给你找人。”
周泽楷不说话，却把那些叶修随口说出话记在心里。你受伤了吗？周泽楷想问，但最后也没说出口，只是问了叶修的名字。
“叶修，叶子的叶，修是修身养性的那个修。我的名字你可不许随便告诉别人啊。”
周泽楷立刻脑补了叶修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魔力，只要一讲出来就会怎么怎么样，反正都是些小说里的常用桥段。
叶修一看他那副样子，就知道周泽楷又想岔了。他去拍周泽楷的头，不出意外地拍在空气墙上。
“小傻瓜，我的名字没那些作用。我只是想你一个人喊我的名字罢了。”
他们视线相对，撞进彼此的眼中，一如多年前闯进彼此的世界。
此后他们长相厮守，不离不弃。
与叶修分别后周泽楷独自上了一辆出租车。
分别之前叶修给了他一捧花瓣，说是能驱邪，现在那些花瓣正铺散在他的背包里，而原本放在包里的手稿则被他握在手里。
司机的技术很好，车开得很平稳，速度不是很快，但也没有慢得让人心急，是那种很适合看着沿途的风景想事情的速度。
所以当司机突然一个急停时，周泽楷一时没把握好平衡，脑袋撞到了车窗上——幸亏叶修之前给他的花瓣替他挡了一下，才没碰出车祸现场的惨烈情况。
“客人，你，”司机的声音都在颤抖，“你看见了吗？刚才那玩意，是，是什么……”
“看见了，没事。”周泽楷冷眼看着慢慢爬进车里的两个东西。这才是他的生活的正常状态，之前那短短十几个小时的清净时间简直就像是在做梦。“世界上没有鬼。”
被他冷静的态度所安抚，司机咽下满嘴的脏话，用力点头，“对，没有鬼，不能自己吓自己。”
恰好后面的车一起按起了喇叭，司机哆嗦一下，迅速起车，沿着之前的路一直往前开。
司机的车开得飞快，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。但那两个东西既然已经进来了，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。
灰色的那个东西在副驾驶座上张开它那占据了大半张脸的嘴，用它那条还滴着黏液，表面生有各色肿块的长舌去舔司机的脸。另一个是红色的，生得比灰色的要小很多，只有出租车上头枕的一半大。它没长身子，只有一个方形的脑袋和头底的一根细细的尾巴。此刻它头顶在车顶上，尾巴低垂，看上去就像一只图案令人作呕的氢气球，还是一只会用恶毒的眼神看人的气球。
周泽楷深吸一口气，让自己平静下来。早在司机急刹车时他就和这两个东西对视了，既然它们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，现在再闭眼也来不及了，只能寄希望于这次它们不会纠缠他太久。
恶毒的红气球先开口了，但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刺耳的高亢尖叫，就被一片花瓣抽飞了。是的，抽飞了，它被抽得穿窗而出，飞到远处炸成一堆黑白红三色混杂的光团。
灰色的那货见势不妙想跑，但跑之前它还要作死地喊上两句，“你小子居然还有这手，你给我等着……”至于是等着它喊鬼来打群架还是怎么招，周泽楷就不得而知了。因为那片花瓣已经飘过去呼到它头上，拖着它从敞开的车窗飞出去，远远的飞出了周泽楷的视线。
它的下场大概不会太好，但周泽楷一点也不同情它。不过他还是大发善心地冲它挥挥手，算是与它作别。
在前方开车的司机无意中通过后视镜看到刚才那一幕，吓得他手一抖，差点把车开到绿化带上。好在他及时回神，才免去了一场将要发生的交通事故。
周泽楷下车时和司机握手，庆祝两人多次从车祸中逃脱。他的手是凉的，手心全是汗，司机的手也一样，两人相视尴尬一笑，都明白自己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惊吓。
“祝您今天一切顺利。”司机真诚地祝福周泽楷，“车费我就不要了，您千万别跟我客气。”
说完司机飞速起车，出租车咆哮着绝尘而去，只留周泽楷一人手握一张百元大钞，静静地看着它喷着尾气消失在远处。
早在编辑部门口恭候多时的编辑小助理闻声赶过来，轻声问道，“请问您是一枪穿云大大吗？”
周泽楷回头，面前的小助理一身黑色的工作装，脸上画着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彩妆。
“是的，您是？”
“我是新来的助理，您叫我小路就行。”小助理热情地抓住周泽楷的手一顿摇晃，“我是您的忠实粉丝，您的作品我从第一本一直追到现在将军墓，等下可以请您给我签个名吗？”
“可以。”
“哈哈，您还真是像传闻中的那样不爱说话。总编和来签约的编剧还有律师正在楼上等您，请跟我来。”
小助理在前方带路，领着周泽楷来到顶层的会客厅。
“总编，一枪穿云大大来了。”小助理推开门，对周泽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周泽楷轻声说了句“谢谢”，进屋在他的位置上坐下，却不想对面坐着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。
“又见面了，周老师。”喻文州面带微笑，向他伸出右手，“我是剧组的编剧，您的作品就是由我负责改编的。”
周泽楷和他握手，“周泽楷，幸会。”
当事人见面之后律师便开始工作了。相关条件都是之前谈好的，他们今天只是走个过场。而周泽楷的律师是他的发小特意从相关部门选出来借给他的，效率自然是没话说的，他微走会神的功夫，那边文件就已经拟定好了，他只负责最后读一遍文件再签字。
“那么合作愉快。”最后喻文州起身和他握手，宣告这次累人的会面得以结束。
“合作愉快。”
和喻文州的见面结束后，周泽楷还有别的事要和总编谈，喻文州却将一个信封递给他，“魏导的邀请，希望您能来参观。”
“谢谢。”周泽楷接过信封，小心地把它放进背包里。
他拉开拉链时漏出了里面的花瓣堆，看到那熟悉的颜色，喻文州神色一变，又很快调整过来。
“我们就先走了，二位留步，不用送了。”喻文州和律师结伴离去。
周泽楷深吸一口气，迎上总编探究的目光，“将军墓出了什么问题吗？”
总编尴尬地笑笑，“不是您的问题。是有一位写手实在交不上稿了，眼看这期就要空窗了，我想问问您能不能帮他顶一下，就是将军墓的试阅，我们再多放几段。”
周泽楷皱眉，给不相关的人填空窗，这事没几个写手会乐意。更何况当时谈好的试阅就三篇，他也只写了三篇，多余的稿子他还没写。最后他摇头，“办不到。”
“不是您看，多放点又不麻烦，我们也不是不给您钱。”
周泽楷打断总编接下来的话，“我没写。”想了想他又添了几个字，“瓶颈期，写不出来。”
总编西子捧心，脸色差到仿佛马上就能心脏病发作一样，但奈何他碰到的是周泽楷，那个编辑界传言“人冷话不多”的冷酷男子。
“真的，已经好久了。”周泽楷特别真诚的表示，“要不您找别人吧。”
这句话彻底堵死了他们再谈的可能，总编捂着胸口起身送客，周泽楷出门，离开前顺便给小助理签了笔名。
将军墓是周泽楷的新书。一位考古学家在老家的院子里挖出的一块破损的石碑，一段关于轮回的旅程和长生的阴谋，一切由石碑而起由石碑终结，这便是这本书的主要内容。而根据周泽楷的设定，那块石碑是一位将军的墓碑，考古学家在挖出墓碑后就唤醒了那位将军，之后两人就开始了他们的旅行。
周泽楷的问题出现在将军的性格设定上，将军的身世借鉴了一位只知姓氏不知名的野史将军，那是一位性格有点古怪，甚至可能被认为是精神分裂的将军。但当他下笔时，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，不是这样，他不是这个样子。
总之是拖到现在他还没给他笔下的将军设定出让他满意的样子。
而今天在看到叶修的时候，他的心一直在狂跳，一种陌生的感觉在他心底荡漾。对于叶修他有一种天生的熟悉，就仿佛他曾在他身边呆了数百年，陪他看了上万次花开花落。一部分的他在狂欢，在宣告叶修是他的缪斯；另一部分的他沉寂在心底，默默地回忆着在梦中相伴的曾经。
评论(2)